毛詩正義

 

一 詩譜序

詩有三訓:承也,志也,持也。作者承君政之善惡,述己志而作詩,所以持人之行,使不失墜,故一名而三訓也。按此即並行分訓之同時合訓也。

《釋名》本之云:「詩,之也,志之所之也。」《禮記.孔子閒居》論「五至」云:「志之所至,詩亦至焉」;是任心而揚,唯意所適,即「發乎情」之「發」。《詩緯含神霧》云:「詩者,持也」,即「止乎禮義」之「止」;《荀子.勸學》篇曰:「詩者,中聲所『止』也。」「發」而能「止」,「之」而能「持」,則抒情通乎造藝。「之」與「持」一縱一斂,一送一控,相反而亦相成,又背出分訓之同時合訓者。

 

二 關睢()

《關睢.序》:「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風」字可雙關風謠與風教兩義,《正義》所謂風與藥,蓋背出分訓之同時合訓也。是故言其作用,「風」者,風諫也、風教也。言其本源,「風」者,土風也,風謠也,今言所謂地方民歌也。言其體制,「風」者,風詠,風誦也,係乎喉舌唇吻,今語所謂口頭歌唱文學也。「風」之一字而於《詩》之淵源體用包舉囊括,又並行分訓之同時合訓也。

 

三 關睢()

《關睢.序》:「聲成文,謂之音」;《傳》:「『成文』者,宮商上下相應」;《正義》:「使五聲為曲,似五色成文。」《樂記》又曰:「屈伸、俯仰、綴兆、舒疾,樂之文也」,則指應樂而舞之態,即「舞動其容」。非「聲成文」之謂聲音自有其文,不資外緣也。

 

四 關睢()

《關睢.序》:「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正義》:「詩是樂之心,樂為詩之聲,故詩樂同其功也。初作樂者,準詩而為聲;聲既成形,須依聲而作詩,故後之作詩者,皆主應於樂文也。……設有言而非志,謂之矯情;情見於聲,矯亦可識。若夫取彼素絲,織為綺縠,或色美而材薄,或文惡而質良,唯善賈別之。取彼歌謠,播為音樂,或詞是而意非,或言邪而志正,唯達樂者曉之。」前謂詩樂理宜配合,猶近世詩歌入樂所稱「文詞與音調之一致」;後謂詩樂性有差異,詩之「言」可「矯」而樂之「聲」難「矯」。

《虞書》、《樂記》明言歌「聲」所「詠」乃詩所「言」之「志」,聲之準言,亦猶舞之準聲。夫洋洋雄傑之詞不宜「詠」以靡靡滌濫之聲,而度以桑、濮之音者,其詩必情詞佚蕩,方相得而益彰。汪士鐸《汪梅村先生集》卷五《記聲詞》之二:「詩自為詩,詞也;聲自為聲,歌之調也,非詩也,調之淫哀,雖莊雅無益也。」「曲」、「調」與「詞」固不相「準」,而「詞」與「聲」,則當別論,情「詞」雖異而「曲」「調」可同也;情「詞」既異,則「曲」「調」雖同而歌「聲」不得不異。「歌永言」者,此之謂也。趙德麟《侯德麟》卷七記王安石語:「古之歌者,皆先有詞,後有聲,故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如今先撰腔子,後填詞,卻是『永依聲』也。」此《正義》所謂「聲既成形,須依聲而作詩」也,今語曰「配詞」。

《正義》後半更耐玩味,於詩與樂之本質差殊,稍能開宗明義。蓋音聲之作偽較言詞較為稍難。《樂記》云:「唯樂不可以為偽;樂者心之動也,聲者樂之象也。」以聲音為出於人心之至真,入於人心之至深,直捷而不迂,親切而無介,是以言雖被「心聲」之目,而音不落言詮,更為由乎衷、發乎內、昭示本心之聲。

 

五 關睢()

《關睢.序》:「故詩有六義焉:……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胡寅《斐然集》卷一八《致李叔易書》載李仲蒙語:「索物以託情,謂之『比』;觸物以起情,謂之『興』;敘物以言情,謂之『賦』。」「觸物」似無心湊合,信手拈起,復隨手放下,與後文附麗而不銜接,非同「索物」之著意經營,理路順而詞脈貫。朱熹《詩經集傳》註:「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觸物起情是也。又如漢之《鐃歌》:「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錢鍾書以為「上邪」即發端之起興詞爾,同「小皮球,香蕉油,滿地開花二十一」,不必以經解之。

 

六 關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蓋「窈窕」慮其佻也,而以「淑」字鎮之;「淑」字慮其腐也,而以「窈窕」揚之,「窈窕」皆指姿容。《序》云:「是以《關睢》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哀窈窕」句緊承「不淫其色」,「思賢才」句遙承「遙在進賢」句,此古人修詞一法,先呼後應,有起必承,而應承之次序與起呼之次序適反,古希臘談藝謂之「丫叉句法」。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傳》、《箋》以「服」與「悠」皆釋為「思」,不勝堆(爿木)駢姆矣!「悠」作長、遠解,亦無不可。

 

七 卷耳

作詩之人不必即詩中所詠之人,婦與夫皆詩中人,詩人代言其情事,故各曰「我」。首章所託為思婦之詞,「嗟我」之「我」,思婦自婦也;二三四章託為勞人之詞,「我馬」、「我僕」、「我酌」之我,勞人自稱也;「維以不永懷、永傷」,謂以酒自遣離憂。夫為一篇之主為婦為賓也。男女兩人處兩地而情事一時,批尾家謂之「雙管齊下」,章回小說謂之「話分兩頭」。西方有所謂「Dada」者,創「同時情事詩」體,四海異其節候而共此時刻,均不過此法之充盡而加厲耳。

 

八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說文:「(女芺),巧也,一曰女子笑貌」;《詩》曰:「桃之(女芺)(女芺)」;王闓運《湘綺樓日記》同治八年九月二十八日:「《說文》『(女芺)』字引《詩》『桃之夭夭』,以證『(女芺)』為女笑之貌,明『芺』即『笑』字。」隸書「竹」、「卄」互用,今遂不知容花之嬌好,非指桃樹之少壯。既曰花「夭夭」如笑,復曰「灼灼」欲燃,切理契心,不可點煩。「夭夭」總言一樹桃花之風調,「灼灼」專詠枝上繁花之光色。修詞由總而分,有合於觀物由渾而畫矣。第二章、三章自「其華」進而詠「其葉」、「其實」,則預祝其綠陰成而子滿枝也。隨唐而還,「花笑」久成詞頭。徐鉉校《說文》,增「笑」字於《竹》部,采李陽冰說為解:「竹得風,其體夭屈,如人之笑。」宋人詩文,遂以「夭」為笑貌,顧僅限於竹,不及他植。安迪生(Joseph Addison)嘗言,各國語文中有二喻不約而同:以火燃喻愛情,以笑喻花發,未見其三。(花笑)

 

芣苡(官去寶蓋加草頭)

《序》:「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正義》:「若天下離亂,兵役不息,則我躬不閱,於此之時,豈思子也!」。(亂離不樂有子)

 

一0 汝墳

「未見君子,惄如調饑」;《箋》:「『調』,朝也。……如朝饑之思食。」按以飲食喻男女,以甘喻匹,猶巴爾札克謂愛情與饑餓類似。《楚辭.天問》言禹通於塗山女云:「閔妃匹合,厥身是繼,胡維嗜不同味,而快朝飽?」;以「快朝飽」喻匹合,正如以「朝饑」喻「未見」之「惄」。(匹與甘)

 

一一 行露

「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觀《太玄經.解》:「角,禽也,鱗、魚也」角又泛指鳥喙,無銳與不銳之分。錢鍾書以為科以修詞律例,箋詩當取後說。蓋明知事之不然,而反詞質詰,以證其然,此正詩人妙用。夸飾以不可能為能,譬喻以不同類為類,理無二致。如《谷風》「誰謂荼苦?」《河廣》之「誰謂河廣?」孟

郊《送別崔純亮》之「誰謂天地寬?」詩之情味無與敷藻立喻之合乎事理成反比例。譬如《鐃歌.上邪》:「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鼠牙雀角,何妨作龜毛兔角觀乎?(修辭之反詞質詢)

 

一二 摽有梅

首章結云:「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尚是從容相待之詞。次章云:「求我庶士,迨其今兮」,則敦促其言下承當,故《傳》云:「今,急辭也。」末章結云:「求我庶士,迨其謂之」,《傳》云:「不待備禮。」乃迫不乃緩,支詞盡芟,真情畢露矣。此重章之循序漸進者,《桃夭》由「華」而「葉」而「實」,亦然。此重章之易詞申意者(varied iteration)。先秦說理散文中好重章疊節,或易詞申意,或循序漸進者,《墨子》是也。

 

十三 野有死(鹿囷)

「無使尨也吠」按幽期密約,丁寧毋使人驚覺,致犬啀喍也。蓋兒女私情中,亦以「尨也」參與之矣。

 

一四 柏舟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也匪席,不可卷也」;《傳》:「鑒所以察形也,『茹』,度也」;《箋》:「鑒之察形,但知方圓白黑,不能度其真偽,我心非如是鑒。」《釋文》引《廣雅》:「『茹,食也』,謂影在鑒中,若食之入口,無不容者。」而「度」,若不作「余忖度之」解,而如《管子.七法》之「施也、度也、恕也,謂之心術」,作度量寬弘解,則與韓詩所謂「容」之義契合,即今語之「大度包容」也,似亦以「茹」為虛而能受之意,亦即「容」義。我國古籍鏡喻亦有兩邊。一者洞察:物無遁形,善辨美惡;二者涵容:物來斯受,不擇美惡。前者重其明,後者重其虛,各執一邊。

 

一五 燕燕

「瞻望必及,佇立以泣」;張先《虞美人》:「一帆秋色共雲遙;眼力不知人遠,上江橋。」許氏誤憶,然「如」字含蓄自然,實勝「知」字,幾似人病增妍、珠愁轉瑩。…(送別情境);《朱子語類》卷八0曰:「讀《詩》且只做今人做底詩看」明萬時華《<詩經>偶箋.序》曰:「今之君子知《詩》之為經,而不知《詩》之為詩,一蔽也。」

 

一六 擊鼓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傳》:「契闊,勤苦也」;《正義》:王肅云:「言國人室家之志,欲相與從;『生死契闊』,勤苦而不相離,相與成男女之數,相扶持俱老。」蓋征人別室婦之詞。然而生離死別,道遠年深,行者不保歸其家,居者未必安於室,盟誓旦旦,或且如鏤空畫水。故末章曰:「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黃生《義府》卷上:「『契』、合也,『闊』,離也,與『死生』對言。『偕老』即偕死,此初時之『成說』;今日從軍,有『闊』而已,『契』無日也,有『死』而已,『生』無日也。『洵』,信也,『信』,申也;前日之言果信,而偕老之願則不得申也。」蓋「契」與「闊」如「屯」與「泰」、「夷」與「險」、「始」與「終」,分而不并,謂不論兩人所遭之為禍為福,相處之為聚為散,而交誼有始有終也。

後世沿用,有誤解言「隔遠」,或言「勤苦」,要皆以二字并而不分,高適《哭單父梁九少府》:「契闊多別離」,以「闊」吞併「契」也。以「契」吞併「闊」,亦復有之,如繁欽《定情詩》:「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則「契闊」乃親密,投分之意。魏晉南北朝,兩意並用;作闊隔意用者,沿襲至今,作契暱意用者,唐後漸稀。通「契」於「闊」或通「闊」於「契」,同床而浸假同夢,均修詞中相吸引,相影響之例爾。(「契闊」諸義)

 

一七 谷風

「宴爾新婚,如兄如弟」;《正義》:「愛汝之新婚,恩如兄弟。」蓋初民重「血族」(kin)之遺意也。就血胤論之,兄弟,天倫也,夫婦則人倫耳;是以友于骨肉之親當過於刑于室家之好。新婚而「如兄如弟」,是結髮而如連枝,人合而如天親也。

「手足」、「衣衾」之喻。《三國演義》一五回劉備所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安可續?」敦煌變文《孔子項託相問書》小兒答夫婦、父母孰親之間曰:「人之有母,如樹有根,人之有婦,如車有輪,車造更造,必得其新」;雖相較為父母而非兄弟,然車輪之喻,正與衣服、泥皮同科。

 

一八 旄丘

「叔兮伯兮,褎如充耳」;《箋》:「人之耳聾,恒多笑而已。」蓋聾者欲自掩重聽,輒頜首呀口,以示入耳心通。(耳聾多笑)

 

一九 泉水

「思須與漕,我心悠悠,駕言出游,以寫我憂。」按「駕」為「或命巾車」之車;「操舟」亦可曰「駕」。

 

二0 北風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即「天下烏鴉一般黑」。

 

二一 靜女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物以人重。卉木無知,禽犢有知而非類,卻胞與爾汝之,若可酬答,此詩人之至情洋溢,推己及他。我而多情,則視物可以如人,體貼心印,我而薄情,則視人亦祇物,侵耗使役而已。《魏風.碩鼠》:「三歲貫女」、「逝將去女」,蓋爾汝群物,非僅出於愛暱,亦或出於憎恨。要之吾衷情沛然流出,於物沉浸沐浴之,彷彿變化其氣質,而使為我等匹,愛則吾友也,憎則吾仇爾,於我有冤親之別,爾與我非族類之殊,若可曉以語言而動以情感焉。

 

二二 桑中

《桑中.序》:「刺奔也」按呂祖謙《家塾讀詩記》引「朱氏」以為詩及淫者作作,《朱文公集》卷七0《讀呂氏<詩記>》仍持「自狀其醜」之說。夫自作與否,誠不可知,而亦不必辯。設身處地,借口代言,詩歌常例。貌若現身說法,實是化身賓白,篇中之「我」,非必詩人自道。桑中、上宮,幽會之所也;孟姜、孟弋、孟容,幽期之人也;「期」、「要」、「送」,幽歡之顛末也。直記其事,不著議論意見,視為外遇之簿錄也可,視為醜行之招供又無不可。「桑中」俗語流傳,眾皆知非美詞;「上宮」亦已成淫肆之代稱矣。

 

二三 淇奧

《淇奧.序》:「美武公之德也」;方東美按語:「此唐儒博會,迴避太宗、建成、元吉事耳。」「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曰「『綠竹猗猗』,則知衛地淇奧之產」,是或不免盡信書歟?錢鍾書以為詩文風景物色,有得之當時目驗者,有出於一時興到者。出於興到,固屬憑空嚮壁,未宜緣木求魚;得之目驗,或因世變事遷,亦不可守株待兔。「寬兮綽兮,倚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韓愈《重答張籍書》云:「昔者夫子猶有所戲;《詩》不云乎:『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記》云:『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惡害於道哉!」

 

二四 碩人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楚辭.招魂》:「蛾眉曼睩,目騰光些。靡顏膩理,遺視綿些。娭光眇視,目曾波些」。(詩經楚辭之寫美人)「大夫夙退,無使君勞」;《箋》:「無使君之勞倦,以君夫人新為配偶。」白居易《長恨歌》:「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新婚而退朝早,與新婚而視朝晚,如狙公朝暮賦芧,至竟無異也。

 

二五 氓

按此篇層次分明,工於敘事。「子無良媒」而「衍期」,「不見復關」而「泣涕」,皆具無往不復,無重不縮之致。「兄弟不知,咥其笑矣」,蓋以私許始,以被棄終,初不自重,卒被人輕,旁觀其事,「不知」者,體會不及,漠置之也。「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箋》:「說,解也。」「解」之與「脫」,義可相通。辯解開脫,一意也,孔氏所言僅此。男多藉口,女難飾非,惡名之被,苛恕不齊,參觀《周易》卷論《大過》。斯大爾夫人言,愛情於男祇是生涯中一段插話,而於女則是生命之全書。

 

二六 河廣

「誰謂河廣?曾不容刀」;《箋》:「小船曰刀,作『舠』,亦作『(舟周)』」按解為刀、劍之刀,亦無不可。苟有人焉,據詩語以考訂方輿,丈量幅面,益舉漢廣於河之證,則痴人耳,不可向之說夢者也。不可與說夢者,亦不足與言詩,惜乎不能勸其毋讀詩也。吟風弄月之語,盡供捕風撈月之用。夫此特修詞之一端爾;述事抒情,是處皆有「實可稽」與「虛不可執」者,豈止數乎?語之虛實與語之誠偽,相連而不相等,一而二焉。誠偽係乎旨,徵夫言者之心意,孟子所謂「志」也;虛實係乎指,驗夫所言之事物,墨《經》所謂「合」也。所指失真,故不「信」,其旨非歟,故無「害」。高文何綺,好句如珠,現夢裡之悲歡,幻空中之樓閣,鏡內映花,燈邊生影,言之虛者,非言之偽者也,叩之物而不實者也,非本之心之不誠者也。以華語為實語而「盡信」之,即以辭害意,或出於不學,而多出於不思。若夫辨河漢廣狹,考李杜酒價,諸如此類,無關腹笥,以不可執為可稽,又不思之過焉。亞理士多德言詩文語句非同邏輯命題,無所謂真偽,今人又定名為「羌無實指之假充陳述」(non-referential pseudo-statement)。顧盡信書,固不如無書,而盡不信書,則又如無書,各墮一邊;不盡信書,斯為中道爾。

 

二七 伯兮

「願言思伯,甘心首疾」。《孟子.梁惠王》:「舉疾首蹙頞」,趙歧註:「疾首,頭痛也,蹙頞,愁貌」;可與此詩之首疾相參。文廷式《純常子枝語》卷一一:「腦與心二說宜互相備,《說文》『思』字從『囟』從『心』,是其義。」又卷三三:「《黃庭經》:『腦神覺元字道都』,此言腦為知覺之元也。」錢鍾書以為詩言相「思」以至「首疾」,則亦已體驗「心之官」係於頭腦。詩人感覺雖及而學士知慮未至,故文詞早道「首」,而義理祇言心。

 

二八 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群學家考論初民禮俗,謂贈者必望受者答酬,與物乃所以取物,尚往來而較錙銖,且小往而責大來,號曰投貽,實交易貿遷之一道,事同貨殖,即以美洲土語名之「不得落節」(Potlatch);後進文勝之世,餽遺常責報償,且每望其溢量逾值,送禮大可生利。以《木瓜》此篇,合《史記.貨殖列傳》載白圭語:「以取予」,於古來所謂「交際」、「人事」,思過半矣。

 

二九 君子于役

「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牛羊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雞棲於桀,牛羊下括;君子于役,苟無飢渴。」孟浩然《秋登蘭山寄張五》云:「愁因薄暮起」,皇甫冉《歸渡洛水》云:「暝色起春愁」,有以也夫!(暝色起愁)

 

三十 采葛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傳》:「一日不見於君,憂懼於讒矣。」按《鄭風.子衿》:「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箋》:「獨學無友,故思之甚。」二解不同,各有所當。《全三國文》卷八魏文帝《典論》記劉表父子事,曰:「故曰:『容刀生於身疏,積愛生於近習』,豈謂是耶?」(身疏則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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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噬嗑 相反相成之象,如弓弦之張、剪刀以及咬嚼。 

七  頤  寧可飯亂吃,不可話亂講。

   大過      經典作者為男性,乖男女平等之道。

   睽   相反而相成,有間而相通。有三類:體乖而用不合(火在水上)、二者體不乖而用不合(二女同居)、體乖而合。

一0 損  「象曰:君子以懲忿窒欲」忿欲皆有往來,懲窒互文而相足也。又如「鄭昭宋聾」,則鄭不聾、宋目不明意亦可見。耳目各舉一事而對以相反。「互文相足」之法更可了然。

一一 姤  以豕象徵淫欲、亦象徵食欲,西遊記中豬八戒為兩者之綜合。

      「甚」,朱駿聲說之曰:「甘者飲食,匹者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故訓安樂之尤。」

一二 革  「彖曰:革,水火相息」;「息」兼「生變」、「侵剋」兩義,或訓「止」、「生」,於《易》中,兩者歧出分訓又同時合訓。

      革,牛革,鞏固難變之物;於《易》中,革之為義,變改之名,夫以「難變」之物,為「變改之名」,象之與意,大以鑿枘,此固屢見不鮮者,姑命之曰「反象以徵」(Reverse symbolism)。性情急者繫帶,緩者佩弦,取反象以徵而鑑戒也。

一三 震  「六三:震蘇蘇;上六:震索索」;《正義》:「畏懼不安之貌」,皆音之轉也。

一四    「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王弼取老子「常使民無知無欲。」孔穎達則昌言不諱,以閉塞視聽為靜心止欲之先務。王韓《易》註早蘊老、莊,孔氏疏通,自難迴避,且亦自有合「經意」者。

      「隔物欲」而取於「背」,有二義焉。一者不見可欲,二者見不可欲:有可欲之物陳吾前,不面對作平視而轉身背向之,猶《革》之革面;物之可欲,每由其面,其背初不爾,倘睹背之無可欲乃至可憎可怖,則庶幾勿為面所迷惑。(一為主體無所感;一為觀客體之反)

一五 漸  「九三:鴻漸於陸,夫征不復,婦孕不育。」《註》:「夫征不復,樂於邪配,則婦亦不能守貞矣。」《古詩十九首》:「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又示冷淡未甘。

一六 歸妹 《歸妹》之於跛、眇,取之之意也,尚有憾爾;《履》之於跛、眇,棄之之意也,不無惜爾。一抑而終揚,一揚而終抑。斯多噶哲人嘗曰:「萬物各有二柄」,人手當擇所執,命之「比喻之兩柄」可也。如水中之月不可捉搦,以至道喻之,嘆其玄妙;以浮世喻之,斥其虛妄,譽毀別焉。又如「秤」示「平」又示「偏」。比喻有兩柄而復具多邊。蓋事物一而已,然非止一性一能,遂不限於 一功一效,取譬者用心或別,著眼因殊,指(denotatum)同而旨(signification)則異;故一事物之象可以孑立應多,守常處變。如取月圓,或取月明。一物之體,可面面觀,立喻者各取所需,每舉一而不及餘;讀者倘見喻起意,橫出旁申,蘇軾《日喻》所嘲盲者扣槃得聲,捫燭得形,無以異而。《大般涅槃經.獅子吼菩薩品》第一0之三:「引喻不必盡取,或取少分,或取多分。」

 

一七 繫辭(1) 大莫能名,姑與以一名而不能盡其實,遂繁稱多名,更端以示。夫多名適見無可名、不能名也。

一八 繫辭(2) 《繫辭》上:「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道無心而有跡,聖人則有心亦有跡,蓋道化育而不經營故也。聖人有心故憂,道無心則不憂。《明道語錄》:「聖人人也,故不能無憂。天則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者也。」(天不與人同憂)

一九 繫辭(3) 《繫辭》上:「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註》:「極未形之理曰『深』,適動微之會則曰『幾』」;《正義》:「『幾』者,離無入有,是有初之微。」張載《正蒙.坤化》篇:「幾者、象見而未形也」。幾與潛能不同,潛能者,能然而尚未然;幾者,已動而似未動,故曰「動之微」,《鬼谷子.揣》篇命之曰「幾之勢」。「知幾」乃有朕兆而推斷,特其朕兆尚微而未著,常情遂忽而不睹;能察事象之徵,識尋常所忽,斯所以為「神」。《茶山集》卷三《探梅》「雪含欲下不下意,梅作將開未開色」,含、欲幾堪為知「幾」者。「幾」非「前識」亦非「後覺」。

二0 繫辭(4) 《繫辭》上:「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註:「洗心曰齋,防患曰戒。」先心非謂前識。

二一 繫辭(5) 《繫辭》上:「吉凶與民同患」,這句指的是「吉與民同,凶與民患」,乃古人從一省文之例,他如「潤之以風雨」、「不可造車馬」、「沽酒巿脯不食」。因一兼言,則有《禮記.學記》:「君子知至學之難易」;「難易」即「難」,因難而兼言「易」也。他如《左傳》昭公四年:「子產曰>:『苟利社稷,生死以之』;謂雖死不惜,而兼言『生』。」參觀《毛詩.擊鼓》有關修詞兩字相銜接因而意義同化或吞併之例。

二二 繫辭(6) 《繫辭》下:「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心同理同,正緣物同理同;水性如一,故治水者之心思亦若合符契。思辯之當然,事於事物之必然,物格知致,斯所以百慮一致,殊塗同歸耳。心之同然,本乎理之當然,而理之當然,本乎物之必然,亦即合乎物之本然也。

二三 繫辭(7) 《繫辭》下:「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 《老子》第二章之「枉則直」,西洋語「後退所以前躍。」又有詩家之以退為進、欲高故卑、以卻為攻。

二四 繫辭(8) 《繫辭》下:「物相雜,故曰文。」《國語.鄭語》史伯對鄭桓公曰:「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徐鍇《說文通論》:「強弱相成,剛柔相形,故於文:人、乂為文。」古希臘人談藝,舉「一貫寓於萬殊」(Unity in variety)為第一義諦。

二五 繫辭(9)  《繫辭》下:「危者使平,易者使傾」;《註》:「易,慢易也」;《老子》五八章:「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二六 說卦(1) 《說卦》:「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正義》:「人欲知既往之事者,《易》則順后而知之;人欲知將來之事者,《易》則逆前而數之。」「前後往來」四字,每可互訓,見下。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前」指「以前」,「後」指「未來」。

我來已變當初地,前過應無繼此人[1]」;「前」作「未來」解。

「銀河半隱蟾高掛,已覺炎光向後?[2]」;「後」作「過去」解。

「往者不諫,來者可追」,「往」指「過去」;「來」指「未來」。

「爾來四萬八千歲,乃與秦塞通人煙[3]」;「來」謂「已往或從前」

《管子.大匡》:「從今以往二年」;《論語.八佾》:「自既觀而往者」;唐高祖《賜李靖手敕》:「今日以去,心中更不須憶」,往去皆謂未來或向後。正緣「去」、「來」、「前」、「後」等字兼相反兩訓,均一事之殊觀或一物之兩柄也。

二七 說卦(2) 《說卦》:「乾為天、為父、為良馬、為老馬。坤為地、為母、為子母牛。」按此等擬象,各國或同或異。



[1] 薛能《褒城驛有故元相公舊題詩、因仰嘆而作》

[2] 吳潛《鵲橋仙.己未七夕》

[3] 李白《蜀道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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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課note
1/24 8小時 小王子p50;劍橋醫學史 第二章摘完;管錐編p20
1/25 6小時 小王子P60;落日長河(二月河)
1/26 6小時 落日長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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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導言

本書的主要目的是將醫學的變化處於歷史的情境中來理解。通過歷史分析,將醫學置於顯微鏡下,探索是什麼力量推動著過去幾個世紀裡發生如此巨大變化,而且將繼續變化這一引人入勝的問題。《劍橋醫學史》將追尋誰能控制醫學?醫學的供給與需求能被金錢和巿場力量所形成嗎?醫學應當如何適當地滿足病人的需求?人類對於醫學發展的希望是什麼?政府在資助和控制醫療保健方面應當發生什麼樣的作用等一系列的問題。因此,本書提出了關於醫學的社會與政治作用的問題。本書的主要目的之一,在於提出這樣一種理論,醫學一直在不斷地重新塑造自己,推翻老教條,在過去的基礎上建立新觀點,重新定義它的目的。本書選材以西方醫學為主,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它正在成為世界上占統治地位的醫學體系,這也是本書所強調的問題。(p5-14)

 

第一章 疾病史

  這一章非常的瑣碎,所以我只零星摘了幾點。在農業出現之前,因為人口密度低,過著遷移的生活,因此較少傳染病,疾病的發生也較少。定居生活後,生態平衡被改變,人口增加,農業本身也促進了疾病的發展,微生物與病原體以各種不同方式進入人體,人類與病毒之間,是一場不斷的戰役,有時休戰和平共存,有時大規範毀滅,雙方在戰爭過程演化。人口的聚集,使城巿成為疾病的孳生地,時而發生流行病。疾病在帝國殖民史中也扮演不容小覷的作用:歐人對新大陸的征服、非洲疾病對美洲大陸的侵襲等。隨著時代進步,民族國家形成,公共衛生的改善,豐富的糧食栽培,營養供應增長,玉米和馬鈴薯能滿足更多的無產階級,使得死亡率漸次降低。但是的疾病亦不斷發生:黃熱病、霍亂等。而帝國主義的發展,使得糧食問題成為分配問題,殖民地人民因為營養不足而患病。發展至現代社會,人口爆炸,職業分工創造了更多的新疾病:黑肺病、白肺病、鉛中毒、癌症、心臟病、阿茲海默症(老年痴呆症)環境的破壞、化學的污染,遺傳疾病與慢性疾病的增加都是當代社會的重要問題。

 

第二章       醫學的起源

古巴比倫和古埃及的巫醫

  醫學非單一起源,許多地方都有古老的醫學傳統。巴比倫文獻中提到兩類醫者:用藥物藥水和繃帶為人治病的醫生;以及用咒語和宗教儀式治病的術士(p81)埃及醫學以診斷學家和外科醫術聞名,儘管也有宗教治療的方式,但醫學方法明顯與之區隔,埃及的藥物學也同樣聞名,從韭蔥到河馬、從石榴到油煎老鼠和天青石都可用作藥物(p83)。埃及醫學和巴比倫醫學都顯示出仔細觀察的重要性以及醫生的等級制度。(p80-4)

 

古希臘醫學

古希臘醫學則提出了更多關於理論的問題。那時從家族醫學開始演化,醫療活動的競爭激烈,如同巿場一般,每一個賣主都可以與對手相互競爭或者相互合作兜售自己的商品,而把選擇權留給每個患者,宗教醫療亦相當流行,往往通過公開儀式或引入被認為能夠控制疾病流行的新神來進行。非宗教的醫生並不是專職的醫生,常是其他職業工作者兼職,主要是飲食療法為基礎──也就是說,調整整個生活方式,而對人體的認識,則是透過類比式的思維(動物或日常物體),最有名的學說是希波克拉底的平衡學說,即四液說。人體解剖學的突破,主要來自亞歷山大城,埃拉吉斯拉特解剖了大腦,根據亞歷山大時期的科學理論進行推理,以機械論語言描述了人體及其變化過程,反對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的目的論學說。然而經驗主義學派認為解剖學研究與醫療實踐的關係不大,他們贊同治療應建立在過去類似的病例治療成功的基礎上。(P84-92)

  公元前250年以後,希臘世界逐漸陷入了羅馬軍事力量的控制之中。到公元前80年左右,希臘醫生和希臘的文化思想在意大利、尤其是羅馬都已司空見慣,後來還產生了「方法學派」,認為疾病導因於構成人體的原子與微孔失衡的結果。羅馬人的實踐性也表現在他們的公共設施──下水道、排水溝和他們的「醫院」,醫院常為家奴(100-公元70)以及要塞領地士兵提供服務,直到公元220元,軍隊政策轉向依靠野戰部隊,因而結束了要塞醫院的使命。羅馬帝國的醫學有地區上的差異。蓋倫(129-216)創造性地構築了1700年間未受挑戰的希氏醫學的框架,他繼承了柏拉圖的心、肝、腦三大身體系統與精神狀態相結合的觀點;繼承了亞里斯多德實踐研究與科學邏輯相統一的觀點,形成了一個好醫生必須學習哲學以及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主張。(p92-99)

在這個時期,三個彼此相關方面的發展備受爭議,但卻難以阻擋。西元200-600年間,在亞歷山大城及其他許多地方,像文學和哲學一樣,醫學科學已經建立起來,蓋倫和希波克拉底著作的真正在教學中享有特殊地位。當時,醫學正逐漸以專門的書本知識進行講解,並可按照書本問題的一系列回答進行考試。第二個發展是醫學理論與醫學實踐的分離,醫學理論更受重視。最後是蓋倫所提倡的哲學式醫生模式的發展,這些從事理論研究的人逐漸成為真正的醫生。(p99-101)

 

基督教的疾病觀

  與醫學自身的發展相比,自公元313年起,基督教被確立為羅馬帝國的國教。基督教對醫學採取模棱兩可的態度,一些傳教士通過布講福音來闡述疾病治療上的奇跡,強調誠信對於戰勝疾病的重要作用。不論是基督教還是猶太教,都主張由宗教將整個社會統攝起來的理念,包括醫學在內的所有事物,由此宗教教義可以干涉過去所謂純粹的非宗教事物,例如,讓病人安祥地死去(p101)。總體而言,教會對醫學所起的作用仍是積極的,教會吸納了具神創論傾向的蓋倫醫學,其藥物學和外科技術方面的著作成為上帝恩澤人類的極好例証(p102)

醫院是最能體現猶太教和基督教博愛精神的新興機構,古代的慈善救濟限於特殊群體,教徒則將救濟對象擴展到他們的同道者。雖然大多數的醫院規模都很小,但在君士坦丁堡或耶路撒冷的醫院都有200張或更多的床位。一些規模大的醫院可以提供醫療服務,但大多只能為收容者提供食宿和解決溫飽。一些醫院是以家族經營的模式來管理,而另外一些醫院則是由代行主教職務的所在教區的神父來管理(p102-3)。公元4世紀後,基督教教義發生分裂,這要歸咎於羅馬帝國在政治上和軍事上的崩潰。從敘利亞到波斯的廣闊地區,敘利亞語(屬希伯來語系)取代了希臘語,先是成為教會使用的語言,而後又先成後期進步文化的語言(p104)蓋倫的著作於此地具有權威性,希臘醫學被再一次地傳播到非希臘語言的社會。

 

阿拉伯的影響

公元7世紀阿拉伯人的征服在這個講敘利亞語的基督教社會建立起一種新的政治秩序,但對醫學影響很小,純粹的伊斯蘭醫學,即所謂的「穆罕默德醫學」,直到公元10世紀才顯示出它的重要作用。西元八世紀,哈倫.拉希德哈里發(Caliph Harun ar- Rashid統治於786-809)借助基督教思想,對抗摩尼教的異端教義。在這種背景下,阿拉伯人幾乎完全接受了希臘哲學和科學思想,堅持亞里士多德哲學的神創論和目的論,對摩尼教世教正邪之分的觀點予以抨擊。在政府支持之下,大量哲學和邏輯學著作被翻譯成阿拉伯語,隨後,醫學著作也被翻譯過來。隨著古典知識的成功翻譯,導致了公元10世紀至13世紀阿拉伯醫學著作的大量湧現。阿拉伯藥理學家將蓋倫的某些設想,進行了系統性的探索,整理形成統一的體系。阿維森納的《醫典》在今天的穆斯林世界仍以絕對優勢廣為流傳,它展示了對蓋倫醫學的精辟理解,他把亞里士多德的邏輯學運用於醫學,結構嚴謹。然而,多數人則過分熱衷於蓋倫原典的研究,崇古咬文嚼字的風尚,阻滯了外科技術的發展;根本不看病人情況便可確診的醫生成為最好的醫生(p104-7)

公元11世紀時,每一個穆斯林城巿都有很多大醫院(而且穆斯林醫院與基督教醫院並存)。醫院正式開設醫學課程,醫生只有經過資格審查才能工作。醫療活動似乎總是多種醫術並存且相互滲透,除蓋倫醫學外,還有先知醫學、占星和魔術療法,以及11世紀著名穆斯林「萬聖」神殿的治療術,其他群體(基督徒、猶太教徒)仍沿襲著自己的醫學。西元13世紀,蒙古族的入侵摧毀了伊斯蘭教的東半部。儘管如此,當時在科爾多瓦或開羅,除了君士坦丁堡外,西方世界的醫學都無法與之相比(p108-9)

 

拜占庭醫學

  拜占庭醫學集中於君士坦丁堡。公元1204年十字軍東征佔領了君士坦丁堡後,西歐國家才開始效仿拜占庭的做法建立起自己的醫院(p109-112)

 

黑暗時代的醫學

  有兩大特徵,第一,「自助」手冊的大量湧現,這些手冊理論知識很少,醫學著作缺乏;第二,書籍受到教會的限制,很少能見得教會許可範圍之外的書。可能只有修道院或附屬於一些大教堂的學校,才可以印制和學習拉丁語的醫學著作。「神殿醫學」是當時的人尋求治療的方式之一,到西元1000年時,各大神殿相互競爭,神殿的聖人各有所長。宗教治療不反對病人接受非宗教治療,而一些聖人也知道什麼疾病可以通過非神職人員非宗教方法得到治療。中世紀醫學的變化始於公元1050年左右的意大利南部薩勒諾地區。公元1080年,薩勒諾學者再次將醫學理論研究引入醫學教育。自公元1200年,透過非洲人康士坦丁的某些阿拉伯著作的拉丁語譯本,結合有關更廣泛問題的哲學討論的幾套教科書,開始重建蓋倫的醫學知識體系。以阿拉伯醫學為基礎的拉丁醫學,在西班牙由克雷梅納的杰拉納德等人翻譯,掀起了一場翻譯運動,產生了三種後果:醫學文獻倍增、大量阿拉伯語成為醫學術語、造成亞里士多德哲學的復蘇,促進並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中世紀學術性醫學(Learned Medicine)的特點。如果沒有亞里士多德科學的某些知識和專門術語(或自然哲學),人們很難恰當地理解這種新的醫學。(p112-7)

 

大學醫學的發展

  大學中的醫學是隨著翻譯運動而逐漸興起而發展起來的,重視思考以及理論。由於他們的醫學是以教材為基礎,他們越來越認為醫學知識的獲得要依靠學習書本知識;作為大學的畢業生,他們有權決定誰應該或不應該開業行業。多數大學透過要求行政官員逐漸重視大學教育的資格,通常能成功地憑借他們自己的資格對醫學界施加影響。中世紀的大學同時也提倡對於健康與疾病的正確認識必須首先了解人體基本結構,同時,也對一些醫學問題進行了更科學的探索。15世紀後,更加重視臨床的實踐基礎,他們將課堂教學與臨床實習緊密結合起來。許多大學尤其是德國一些大學的條例規定,醫學生必須經過一段時間嚴格的實習後方可獲得學位,但是否確實實施則另當別論(p117-121)

  在中世紀,醫生的等級制度非常森嚴,外科醫生的地位一般低於低於大學畢業的醫生,但仍出現了與內科醫生同樣優秀的外科醫生,他們明顯區別於理髮匠─外科醫生。還有另外一些人也能行醫,猶太開業醫在貴族階層頗受青睞。女醫生或助產士常常為女患者治病,但並不是所有患者只能看女醫生,也不是女醫生只能給婦女和兒童看病。藥品貿易掌握在藥品商和香料商手中,他們從很遠的地方把藥品運到當地,偶爾也給病人看病。這種情況導致了大量頒發行醫執照的機構和組織的產生,如教會、行會、醫學會、城巿議會和其它各種機構。醫生與外科醫生、醫務人員與行政人員之間的沖突是導致歐洲頒發執照機構紛紛瓦解的主要原因,而這些沖突的有效解決在於政府的突出作用,而非公眾輿論(p121-3)

  政府行為的逐漸介入表現在衛生局的成立,它始建於1348年羅馬黑死病席卷整個歐洲之時,由俗人(譯者注:非僧侶、牧師),包括醫學顧問和其他人員組成。他們進行海港檢疫,把病人送到隔離的醫院,禁止貨物禁出口,清掃街道,疏通水道,編制死亡者名單。古老的意大利北部城鎮通過這種有效治理措施來應付其面臨的巨大生存挑戰,如黑死病。在1480年擁擠的意大利城巿,可憐的人們很少能活過30歲,即使是在農村也很少有人能活到40歲。分娩的過程極其危險。對於治療精神疾病的方法有很多,自然療法、宗教治療、居家隔離等;精神病患者和神的使者之間,沒有分明的界限(p126-8)

  中世紀時期的醫學和現代醫學有很大的差別,這種差別並不在於那時的疾病多麼難以治愈,而在於整個醫學的體系結構已經發生了變化,那時的醫療活動都有一種社會行為的參與,而我們現在很少這樣做了:接生常由本鄉的婦女來做;死亡成為宣布一個人社會貢獻或個人不幸遭遇的時機。醫學以及醫療機構的產生對古老的行為方式提出了挑戰,新的醫學詞匯、驗屍與屍檢、衛生局、死亡通知、公共醫師及官方藥典,以及麻瘋病患和鼠疫的隔離,所有這些新鮮事物逐漸擺脫了輿論的束縛脫穎而出,醫患相互作用的關係逐漸被破壞而形成了醫療過程的獨裁。中世紀醫學絕不是靜止的、一成不變的、或是學術權威苦思冥想的結果,當時已對疾病的防治採取了有效的措施,通過宗教的或非宗教的手段,以及醫護活動,為維護人類健康,竭盡了全力(p130-1)

 

(屍體解剖儀式)12世紀晚期,薩勒諾一些教師首先將動物解剖引入教學。1315年,波洛尼亞大學的蒙迪諾(Mondino deli Liuzzi)第一次將人體解剖引入教學。但在巴丟阿和波洛尼亞外,在意大利外屍體解剖卻發展緩慢。從公元1250年開始,文獻的屍解紀錄越來越多。外科醫生為了尋找死因常進行屍體解剖,而那些用於解剖教學的屍體則來自於罪犯,尤其是那些非本地居民──換句話說,是那些生活在邊遠地區的人。目前沒有跡象可以証明教會反對人體解剖,屍解前,對屍體往往舉行一個虔誠的宗教葬禮,符合宗教禮節。而就屍解的場面和儀式而言,也絕不是什麼觀淫癖,有時為了避開那些「世俗的眾人」,屍解偶爾在戶內進行。(p120-1)

 

(黑死病的解釋)首先是上帝,也許通過祈禱和懺悔可以平息上帝的憤怒。天氣或不衛生的沼澤和污水坑釋放的有毒烝氣(瘴氣)都可以改變周圍的空氣,因此,可以通過保持環境清潔,避免接觸或減少有害氣體的吸入而使健康狀況得到改善。最後,所有疾病的發生都有其個體因素,因此,對於黑死病重在預防,增強抗病能力。如果所有做法都不能奏效,則只能依靠藥物和飲食來調理。(p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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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乾──體用之名

「體」、「用」二字晉唐早已習用。夫體用相待之諦,思辦所需。與「用」對稱者曰「質」、曰「形」、曰「能」、曰「力」,亦即謂「體」;異名同義,所貴得意忘言。蓋佛理而外,詞章、經濟亦均可言「體用」。魏了翁《鶴山大全集》卷一0九《師友雅言》記李微之云:「《六經》、《語》、《孟》發現多少義理,不曾有『體』、『用』,逮後世方有此字。先儒不以人廢言,取之以明理,而二百年來,纔說性理,便欠此二字不得;亦要別尋二字換卻,終不得似此精密」(p8-10)

這一段話,說明「體用」二字的使用,於先秦之後,晉唐之間早已習用,而這兩個字用來說明義理,有其獨到之處。本文後半,討論易象與詩喻的差異,見下。

「象曰:天行健」;《正義》:「或有實象,或有假象。實象者,若地上有水,地中生木升也;皆非虛言,故言實也。假象者,若天在山中、風自火出;如此之類,實無此象,假而為義,故謂之假也。」按《繫辭》上:「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形容,象其物宜,故謂之象。」是「象」也者,大似維果所謂以想象體示概念。蓋與詩歌之託物寓旬,理有相通。然二者貌同而心異,不可不辨也(p11)

《易》之有象,取譬明理也,「所以喻道,而非道也」(語本《淮南子.說山訓》)。求道之能喻而理之能明,初不拘泥於某象。變其象也可;及道之既喻而理之既明,亦不戀著於象,捨象也可,胥得意忘言之謂也。詞章之擬象則異乎是。詩也者,有象之言,依象而成言;捨象忘言,是無詩矣,變象易言,是別為一詩甚且非詩矣。故《易》之擬象不即,指示意義之符(sign)也;《詩》之比喻不離,體示意義之跡(icon)也。不即者可以取代,不離者勿容更張(p12)。是故《易》之象,義理寄宿之蘧廬[1]也,樂餌以止過客之旅亭也;《詩》之喻,文情歸宿之菟裘也,哭斯歌斯,聚骨肉之家室也(p13)。倘視《易》之象如《詩》之喻,未嘗不可摭我春華,拾其芳草。哲人得意而欲忘之言,得言而欲忘之象,適供詞人之尋章摘句,含英咀華,正若此矣。苟反其道,以《詩》之喻視同《易》之象,等不離者於不即,于是持「詩無通詁」之論,作「求女思賢」之箋;忘言覓詞外之意,超象揣形上之旨,喪所懷來,而亦無所得返。(p13-4)

上文區別象與喻的差異,易象者,可以得意忘言。然而詩者,如果言辭更換了,就不是原詩了。易者,取象於譬,象只是個短暫的依憑,多方設譬,使人不拘泥於形象,而超脫形象而得道,所以乾可為健、為馬;坤可為順、為牛。然而詩者,一旦改辭換物,意象變矣,馬不同牛,所以形象是受限於辭詞的,如上文所引「聚骨肉之家室也」。然而兩者也可相互資用,詩人可以從易象得到啟發,如果用易的方式來解詩,覓詞外之意,雖致穿鑿附會,卻也不失為一家之言。

 

三 泰 《泰》為人中之說

  舉《泰》為人中之例,殆承襲元以來陳言耳(p16)《正義》中並無人中之說,人中之說及以訛傳訛,後人沿習不察。

本節強調字義歷史變化進程。說實話,我抓不到本文的重點。

 

四 蠱 幹蠱之解

  《易.序卦》:「蠱者,事也」,虞翻,李鼎祚皆以能繼父之志事為解。[然]宋以後始有訓「幹蠱」為蓋父之愆,如舜之於瞽瞍,禹之於鯀者。王弼斯註,以「蠱」解為「事」,正屬「古訓」。「幹蠱」及辦事、了事之意,尋常書札中語也(p16-7)[洪邁用]「幹蠱」[一辭],皆謂代父辦事營業。宋以後雖多作「蓋父之愆」解,「理事」之義未湮(p17-8)

  本節主要在解「幹蠱」的字源,《正義》「蠱」者,事也,惑也,亂也。爻曰:「幹父之蠱」、「幹母之蠱」,不限於父義,止於「事」意。在三國魏以前,蠱解作「事」,幹蠱即辦事、了事之意。宋以後開始有把「幹蠱」解作承繼父親未完之事,幹事的意思仍繼續被使用。

 

五 觀 神道設教

  世俗之避忌禁諱(taboos),宗教之命脈係焉,禮法之萌芽焉,未可卑為不足道也。夫設教濟政治之窮,明鬼為官吏之佐,乃愚民以治民之一道。二魏見其治民之效,而未省其愚民之非也。馬基亞偉利昌言,為君者不必信教,而不可不貌示篤信。神道設教,乃秉政者以民間原有信忌之或足以佐其為治也,因而損益依傍,俗成約定,俾用之倘有效者,而言之差成理,所為「文之也」(p18-20)

二魏為治人者言,法令之力所不逮,得宗教以裁約之;華、陸、顧文抉剔治於人者之衷心,遭荼毒而不獲申於人世,乃禱諸鬼神以冀疾苦之或蘇。西人如李伐洛(Rivoral)能兼明二意,既言宗教為法律之補充,復言民不聊生,乞靈宗教,以他生稍慰此生。後一意正馬克思所謂宗教乃人民對實際困苦之抗議,不啻為人民之鴉片(p19-21)

  本節解《彖》辭:「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探討宗教的意義。宗教是禮法萌發的根源,有一定的價值,為政者,以宗教補充國家權威不及之處,遂行統治。宗教一方面佐助統治,另一方面使百姓的困苦有所出口。宗教愚民之非,「浪漫主義詩人早言,不過如收鴉片之效;或言,世人莫不吸食精神鴉片,以謬誤信仰自醉。(p21-2)



[1] 旅舍,不可久住。《王力古漢語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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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課note
1/14 4個半小時 瘋狂簡史 第四,五,六章
1/15 4個半小時 瘋狂簡史 第七,八章 摘完
1/16 6個小時 中國文化簡史 1,2,3章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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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保羅.科爾賀/著;恩佐/繪圖;
周惠玲/譯,2004,台北: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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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17 Mon 2005 01:23
  • 今天

還可以,
達成六小時的要求
只是現在好累
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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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很累,
但說過要把摘要打完的,
所以搞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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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瘋人的抗議

(聾人的對話?)有些醫師認為瘋人的話語完全不具意義,這衍生自他們對精神醫學信念的邏輯推論,精神疾病有著生物性的基礎,而非心因性的疾病,因此,瘋人的話語不過是痛苦的呼喊。精神醫學的機構化更強化了此種進展,瘋人的話不代表任何意義(p158-9)。然而,許多病人的回憶錄都強調「瘋人是有理性的」,瘋人也能清楚地思考,因此必須聆聽瘋人的話語。筆者強調了資料的片面性,邀我們一同對現實作出獨立的判斷。(p162-3)

(令人困惑的訊息)馬修斯與哈斯南的例子讓我們看到事情的兩面:每個人都可能是欺騙者與被欺騙者,每個人的想法都可能瘋狂而不可信賴,甚至達到妄想的程度。什麼是理性?其實是個難以理解與回答的問題。(p167)

(瘋人的抗議)比爾斯被認定為瘋子,但在精神病友的協助下,獲得重生,但仍受到療養院冷酷無情的手段對待,後來他起而反擊,指陳療養院的種種內幕,發起維護精神病患權利的運動,在隨後的二十年裡,成立國家精神衛生委員會。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位置是可以轉換的,病人最終變成了治療者。(p167-172)

 (嫁給上帝)其他的病患則是讓自己的奇特遭遇成為世人甚或他們自己可以理解的經驗。如瑪格麗.肯普的例子。(p172)

 (讓瘋狂可見)精神失常的人也會透過「視覺」,也就是透過素描、油畫或其他實物創作的方式,傳達自身的經驗。早在「藝術治療」成為一種特定療法之前,許多療養院就已基於人文主義的信念,鼓勵病人從事繪畫。直到一八七0年代,精神醫學才開始注意精神病患創作的圖像,認為它們有助於疾病診斷。有的醫生認定繪畫除了有助診斷、亦可以幫助治療;有的畫家或藝術史學家則認為病患的創作有藝術價值。然而,這種藝術治療方式也可能會成為病患討好醫生的方式,而失卻其治療意義。隨著療養院的沒落和藥物治療的興起,有可能敲響藝術治療的喪鐘。(p177-180)

8.      精神分析的世紀?

(科學與精神醫學)精神醫學一直追求兩個目標:以科學理解精神疾病,以及治癒精神異常的病患。在十九世紀末,對許多精神科醫師而言,最重要的事是把精神醫學建立為一門真正的科學,為精神醫學提供一個健全的科學基礎,成為重要的問題。德國醫學領袖克雷佩林認為,首要工作就是拋棄有名無實的旁門左道,他重視「疾病實體」的概念,貶低患者心理狀態的重要性,強調個案史的重點在於描述各種疾病核心症狀的進程,為疾病概念與疾病分類帶來深遠的改革(ex精神分裂症)。他設立的醫院把研究工作視為最主要的使命,世界各地也陸續成立類似的機構。但他對治療不抱太多期望,對某些重大精神疾病也持悲觀看法。一九00年後,在優生理論與退化理論的背書下,一種精神醫學的政治學應運而生,認為精神病患的生命「不值得活」。(p182-4)

(精神動力學)多少由於對療養院精神醫學的悲觀論與身體論的反感,新型態的動力精神醫學逐漸成形,並得到許多支持。透過對人格多重解離與自動行為等現象的探討,精神醫學以催眠術挖掘出在此之前不為人知的自我層次,並且提出諸如意志、無意識與人的統一性等問題。所有有關笛卡兒認知主體的概念如今逐漸動搖,早在佛洛依德之前,一切已越來越清楚:人並不是他自己居所的主人。(p185)

(無意識的征服者)佛洛依德一八九六年公布了他的「誘惑理論」,而後將之揚棄,轉而提出「依底帕斯情結」的說法,與「無意識機制」共同成為精神分析的兩大支柱。關於他的轉向,最可能的解釋是因為佛洛依德於此時開始重視幻想在人類生命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特別是它們與神經症的關連。後來佛洛依德與偏好使用催眠術的布洛伊爾漸行漸遠;也與生物取向的弗里斯決裂;自《夢的解析》開始,逐步提出精神分析的基本理論預設:無意識心理狀態及其壓抑,以及因此壓抑而產生的神經症症狀;幼兒性欲,夢與歇斯底里症狀的象徵意義;並提出自由聯想與夢的解析兩種挖掘無意識的方法。一戰期間,他將其理論用於驚彈症的研究。之後,他一方面精進個人心理學理論,提出發展階段、愛欲與死亡本能的衝突,以及自我、超我與它(id,原文如此;應為「本我」)等概念。另一方面,佛洛依德也把他的理論應用在社會、歷史、文化與人類學等領域。二十世紀風行的自我(self)觀點中,佛洛依德的概念扮演極為重要的角色。(p186-190)

(精神分析運動)瑞士發展了充滿活力的深層心理學傳統:容格(Carl Jung, 1875-1961)在一九一二年與與佛洛依德決裂後所發展出的另一種「分析心理學」,其中無意識的概念不再與性有那麼密切的關連,而有著更多唯心的內容。他宣揚心靈中相反力量的健康平衡,以及思考、情感與直覺的整合。容格主張一種「集體無意識」的存在,某些原型與神話一代一代地傳承下來,構成我們的集體潛意識,形塑我們的經驗,構成我們創造力的泉源,以整合人格作為自我實現的願景。法國在一九七0年代(拉崗)前,精神動力學較少受到佛洛依德的影響。但精神分析在新大陸得到最大的認可與支持,隨著許多猶太裔分析師被迫逃離歐洲,美國逐漸成為精神分析學界的世界中心,一直到二十世紀中葉,無論是在大學醫學院或教學醫院,美國的精神醫學都是以精神分析作為主流取向。精神分析在英國的發展則相對緩慢。隨著廣義精神動力學思維的盛行,人們日益接受精神疾病並非只存在於可被診斷為有精神病的人的看法,並在一九五0年代成為共識:一般人也會有心理情結,神經症則是大多數人會罹患的疾病(ex憂鬱);這個時期,也有「把每一件事情都精神醫學化」的傾向(ex他只是個有心理困擾的孩子)(p191-196)

(新療法的震撼)當前衛人士奉佛洛依德為無意識的征服者時,住院精神病患的醫醫藥治療有了一些驚人的突破。某些新的治療方確實有效,但大多數成效可疑,甚至帶有危險,包括細菌感染的發現、電痙攣療法、新藥物的施用、休克療法、精神外科手術等。這些治療方式一方面代表精神醫師對病患做些努力的善意、同時也被批評為怪異、招搖撞騙、野蠻與傲慢的伎倆。這些侵入性治療也反映出精神病患的權力缺乏,容易成為被實驗的對象。(p196-200)

(化學革命)在盤尼西林一九四0年的啟發後,十九四九年,第一個精神作用的藥物出現,被用來治療躁鬱。一九五零代初期,製藥公司研發出抗精神病與抗憂鬱的藥物,這些新藥物上巿後,得到驚人的成功。二十世紀下半葉,器質性精神醫學可說己經陷入仰賴藥物研究帶動的危機。雖然藥物的使用減少了住院病患,但副作用與藥物依賴的問題反覆發生,且其長期影響不明,帶來了許多倫理、政治、經濟上的重大問題。(p200-2)

(反精神醫學與療養院)精神作用藥物使得歐美精神科醫師對療養院的不滿浮上檯面。療養院界定常人與瘋人的界線也失去了流行病學上的依據,一種新的社會精神醫學開始形成,並以全部人口為關心對象,(大多數人或多或少某時某刻或有某程度的精神疾病)。政策開始著重於「去監禁化」,注意力從機構照護轉向病患的診療需求。這個轉化以多種形式發生,有人從內部改革作起,使精神病院現代化(ex治療性社區);有人提出激烈的要求,特別是那些提倡「反精神醫學運動」的鬥士,其訴求並不統一,具有爭議性,他們強調精神疾病並不是客觀的行為或生物化學現實,而只是一種負面標籤,或是一種在這個瘋狂世界中的策略;瘋狂自有其真理;精神病是種療傷過程,不應用藥物壓制。然而,反精神醫學運動有一個共同訴求,就是對療養院的批判。()反精神醫學運動主要與左派攻治活動結合在一起,因此強烈主張去機構化的理念,右派則是因敵視社會福利,同樣也用意刪減精神科病床數。二十世紀末,代表精神醫學的精神病院與精神分析漸趨沒落。各種假設性的精神疾病,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為了處了這些心靈問題,各種心理治療快速地興起,藉由團體治療、家庭治療、增強自我意識,協助恢復心理健康。此外,臨床心靈學與認知治療等新學科與新療法也出現並迅速地發展。而為每一種心理苦惱找到治療藥物的期待,也依然是精神醫學堅持的願景。(p202-206)

(例行公事)同時,主流的學院派與醫院精神醫學仍然持續進行精神疾病的抽述與分類研究。從美國精神醫學會的《診斷與統計手冊》第四版的出版,證實美國精神醫學從心因性理論轉入更為器質取向的方向。同時,也引入許多的疾病標籤,而這些被宣稱是客觀事實的疾病與症候群,在診斷上確實受到政治、文化、種族和性別偏見的影響。從版本的變化中看到篇幅的暴增,似乎越來越多人被診斷患有精神疾病,而精神疾病的種類也越來越多:這算是進步嗎?(抑或只是維持精神醫學再生產的手段?)(p206-7)

結語:現代中的古老問題?

本文考察了精神疾病概念的演變,以及對於瘋人的治療。到了二十一世紀初,精神醫學的功過存著極為不同的看法。自一九六0年代以來,抗精神藥物的革命、病患人權運動與療養院爆發的醜聞結合在一起,使「去監禁化」成為時代潮流,然仍具爭議,去機構化、社區照護或者傳統療養院的方式成了精神醫學本身的迷惘。精神醫學缺少一般醫學在認知與專業上的統一性,而在對象與治療策略上,面對著生物精神社會模式與醫學模式的分裂。同時,「受害者文化」似乎使得心理學與精神醫學學說取代了基督教與人文主義,成為自己、同儕與權威理解自己的方式,只是,精神醫學經常還是被描寫為一門不可信任的專業。是否,「愚人」又搖響身上的鈴鐺了呢?(p210-2)(安:是指聰明的傻瓜嗎?醒世的愚人?我充滿了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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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15 Sat 2005 00:08
  • 低頭

今天低頭低頭
總是要別人為我提醒
我的不用功
我的說話不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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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精神醫學的興起
  (瘋狂的機械論化)當「新科學」開始以機械概念重新理解身體,強調固態(器官、神經與纖維)而非液態組成時,體液學說逐漸在醫學社群中失去地位。在醫學物理學所主張的機械概念中,身體這部機器被描繪成遍布管道的流體系統,或是連結肢體與腦部的神經迴路,以電力傳送知覺刺激與發布運動命令。在後笛卡兒時期,靈魂在定義上變得不可褻瀆,醫學只能把瘋狂歸因於身體的損傷。依循此精神,醫生湯瑪斯.威利創造「神經學」一詞,並闡述笛卡兒有關「反射」的概念。當時將瘋狂在本質上視為一種身體疾病的看法,波哈夫教授作了系統性的闡述,他們認為瘋狂最核心的症狀是把缺乏客觀依據的想法誤植為真實存在的事物,身體異常則是這些妄想的原因。隨著這種朝向身體論的轉變,神經系統成為研究與解釋的主要對象。(P130-2)

  (朝向心理學的轉變)西元一七五0年後,理論取向發生重大變化,經驗主義哲學家洛克與哲人孔狄亞克(Condillac)等人的感覺與知覺理論,捨棄了笛卡兒的先天觀念,強調人類心靈如同白紙,在當時得到越來越多人的認可。洛克主張瘋狂是由於感覺資料在轉化成「意念」的過程中發生了錯誤的連結,這套理論,構成了英法理解瘋狂新方法的核心。威廉.庫倫雖以動力神經心理學為基礎,以「神經症」稱呼所有神經系統失調所造成的疾病,但他認為瘋狂也是一種「不尋常而且通常是過於快速的的意念連結」,造成「錯誤的判斷與不均衡的情感」,這受到來自休姆的影響。庫倫的學生阿諾以洛克心靈哲學為基礎,建構了一個瘋狂的分類。同時期的許多人也強調精神醫學必須以心靈哲學為基礎,指出醫生必須把注意力指向病患透過行為表現出來的心理,而不是身體的器官,使得醫生從照顧病患的取向轉化對成個案心理的系統性觀察。十八世紀末的啟蒙歐洲,心理學新思維與改革運動的結合產生了所謂的「道德療法」,對治療瘋狂抱持樂觀的想法。(p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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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愚人與愚行
  界定瘋狂是確定社會界限的方式,藉著排斥病態的人,可是維持整體的幻覺。在刻板印象中,人們對於瘋狂有一定的想像。在「瘋狂」的文化當中,「現實」與「象徵」不斷地援引,某些刻板印象讓人們對於瘋狂有著強烈而持續的嚮往,例如「神聖的瘋狂」,並延伸至藝術家身上,認為瘋狂可以激發創造力、想像力,文藝復興時期甚至有「美好的瘋狂」的說法,「抑鬱」也被浪漫化,成為超然脫俗的形象。在這個瘋狂的世界中,「傻瓜」或笨蛋是唯一清醒的人,這是人文主義者所鍾愛的悖說(P78)。因此,在現代早期,瘋狂披上各種不同的外衣,同時體現多方面的複雜意義:道德與醫學、負面與正面、以及宗教與世俗等。智人(homo sapiens)與瘋子或傻子往往是一體的兩面,柏頓宣稱:「我們都曾瘋狂。」瘋狂與理智的界限似乎不是想像中的那麼清晰(想想熱戀中的男女、或政治狂熱份子吧)。(p78-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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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dness:A Brief history《瘋狂簡史》
作者:Roy Porter(羅伊.波特)
譯者:巫毓荃
2004,北縣新店:左岸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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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完全沒有研究生活耶.
早上睡得晚,下午四點半前都要整理逐字稿,準備印出來
明天一起交給國明老師,跑來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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