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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份 知識階層的問題:針對其過去與未來的角色的考察

 

第一節  社會群體的自我發現

我們活在一個自我意識成長的年代。這當代意識的本質是什麼?對我們來說,闡釋(articulateness)已經成為最基本的[問題]。思考的渴求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然而,早些思想的目的卻是在於自我宣誓(self-assertion)[自我]再確立(reassurance),而正是這種對安全的渴望,使得人無條件地接受他自己與他的信仰(p91)。而然,我們當代[目的]的代表形態,卻有普羅特斯[1](Proteus)的特徵:恆常地超越並重構他自身,並重新創造與重新塑造他原先的動機(motive)(p92)

儘管人們生活在不同的時代,他都會對自己提出相同的問題:他想要知道如何設想自身以行動。「我們是誰?」這個問題不斷被提起。這樣一個問題,總是經由不同客體媒介而被面對。人們很少對他自己感到困惑,除非他面對了一些事情或狀況。[然而]基本上,我們都是透過他人的觀察來了解自己。但是,誰又是那個我們以他的角度來看我們自己的人呢?集體自我詮釋的歷史,在某個意義上,是一段意識的演進[]。每一個發展階段,都因人們以他人形象觀看自身而被刻劃出來。(p92)

[人們觀看自己的角度,經歷了神、理性、歷史主義的階段,進而發展到現在的社會學視角](p92-4)。社會學詮釋取代了歷史的詮釋,而提出了這樣的問題:「規範的創新破舊的恆常變動是誰的傑作?而這又是誰的歷史?」並總結了四項基本原理:

(a)    人是變化的真正作者,而不是歷史。

(b)   「思維」(intellect)的改變是人類心靈的改變。

(c)    並非孤立個體的心理改變,而是社群人(sociated persons)的知覺[改變]

(d)   人類心靈的歷史表現了群體連貫的張力與和諧[狀態](p94)

 

  最適當的自我評估判準同樣也隨社會組織領域而改變(p95)。今日,當我們自問「我是誰?我是什麼?」我們想要找到在既存社會秩序的定位。我們的時代不僅是一個自我意識成長的時代,亦是憑自身之力,決定意識的確切本質的時代:我們活在一個自覺社會存在的時代(a time of conscious social existence)。社會自覺不再是特權,而且它越來越多地存於每個可辦認的群體裡(in every discernible)。然而群體自覺的特殊根源是什麼?群體自覺始於在一個新的局勢裡,團體企圖評估他們自身的位置而產生,它們企圖重新定義自己。(p96)[女性主義者反父權統治的例子]

  集體定義(collective definition)不僅是一個假設,亦非一個可替代的理論;它無寧地是集體習慣與集體行為的的根源。社會自覺(social consciousness)不必然與團體的進步有關,因為對社會變遷的自覺反應是近代的現象。有兩個因素使社會自覺(social self-awareness)得以可能:第一,當代社會已經發展了極多元的控制──以強制力的使用作為初級或次級的擔保;第二,當代社會已經假定訓練(educational)與自制(disciplinary control)的共享──為初級團體以及社區組織所習用的控制方式。(p98)

自由競爭巿場要求對社會變遷的持續自覺,為了適應這些變動,必須要有直截的反應,以及自主的判斷,免於傳統以及神話式的騙局。這種新事態的直接導致了理性的漸增,首先表現在經濟行為上,再來是衍生的情境,最後是個人旨趣的概念化(in the conceptualization of one’s own interests)。這是導致社會自覺的第一步,起於個人,經由發現他們處境中一般元素的集體性格,最終推致於對集體角色的一般性定義。(p99)

以社會中立的態度對人所施加的現代教育訓練,是第二個有利於群體自覺的因素。僱主與受雇工人間沒有階級自覺,是因為後者必須保持對行會的忠誠,並且期望加入僱主階層的關係。這個處境阻礙了階級怨恨的生發──[而怨恨],是後來導致無產者社會自我中心的概念。(p99)

 

(小結)

1.      意識型態存在於敵對關係中。

2.      當代社會的重要趨向可在這樣的事實中被看到──每一個團體傾向發展他自身的觀點,並且不願擔負既存秩序的公眾詮釋(the public interpretation of the existing order)

3.      民主在其進程中,並沒有造成平等以及普遍相同的思維,反而加強了群體的分化。民主的進程,強化了初步的自決能力,將人們整合於相同處境,在將群體自覺擴張到全球面向之前,喚起了某種程度的國族自覺。(p101-2)

 

 

第二節 知識階層社會學理論的概述

  知識階層的崛起,標記出了社會自覺成長的最後階段(p101)。所有探索社會趨向的群體,首先會嘗試社會的自我強化詮釋,而這種偏誤只能經由更高層次的反思──知識社會學的取徑──而改進。當知識階層的群體分散去找尋他們自己的定位,他們開始用無產者的架構詮釋自己──無產者用以理解自身的架構(framework)。這解釋了知識階層驟降的自尊;先前的自負屈居從屬地位。(p102)

  早期知識份子的自負,源於他是世界唯一的詮釋者。在其自身使命中的權威信仰,最多只能持續到他還握有宇宙秘密之鑰、還是其他階層的思考器官。當他遭遇到來自其他群體的支配式世界觀,他的妄想就此幻滅了。他賴以建以社會認同[的基礎]被挑戰了,一種無助感壓倒了他。我們必須承認無可避免的一致性──無產者重新詮釋了社會領域(the social universe)。而這種新觀點是如何對知識階層強加疏離的以及不適當的自我評價呢?現在讓我們回顧一下馬克斯的概念。(p102-3)

無產階級社會學的主軸是什麼?它是階級社會學,而且它只能單一社會學範疇來操作:階級。在這個狹隘的架構內,現象只能是階級或非階級。[知識份子遭逢選邊的困境],只有典型的兩條路可走:加入工作階級黨派(working-class parties);轉進虛無主義,如Scheler。然而社會學思考使知識階層不必趨向自我欺騙以及自我輕蔑。一個人僅需脫離強加的詮釋,並且從他自身的觀點思考──就像今日的每個群體所必需的──在事物的變動秩序中,找到他自己的定位。(p103-4)

知識階層從來就不是一個階級,也非政黨,不可能有共同的行動。政治行動基本上依賴於共同利益(common interests),但這點正是知識階層比其他任何團體都缺乏的。沒有什麼階層比他們更專注(singlemindedness)和缺乏內聚性(cohesiveness)。知識階層是閒隙階層(interstitial stratum),以階級和黨派概念為核心的無產者社會學不得不把既存階級黨派的的從屬角色,強加給這個無階級的聚合。這樣一個概念自然地隱藏了知識份子的獨有動機,並癱瘓了他的自我評估。[政治家忽略和政治無關的差異性],社會學家是社會現象的診斷師,區辨則是他的看家本領。(p104)

有人認為,知識階層是不同階級間的聚合(an aggregation between the classes)[他們不一定受限於自身的階級傾向]知識份子具有多方的視角,揣想他那個時代的問題。他習得的涵養,使得他比別人更為多變,使他能更輕易地改變他的觀點,並且更少堅定允諾競爭的任一方,因為他能同時體悟到同一件事的許多衝突路徑。[而這也使得他們可能更不被信賴]。如果我們接受了階級社會學或黨派官員基於自利的簡化說法,我們就無法理解上述的情況。(p104)讓我再次強調,知識份子並不會形成一個凌駕於階級的崇高階層(an exalted stratum above the classes)。用我先前對此階層的分析,我稱之為「相對中立的知識階層」。「相對」暗指這樣一個事實:知識階層對於事件,並不會像雇員或工人一般地內聚起來去應對(p105-6)

 

第三節 社會團體如何被認定

  為了判定知識階層的社會定位,我們必須再次檢視被階級和階級利益的概念排除在外的社會學步驟。但是我們首先必須區別階級位置、階級、和意識階級(class position, class, and conscious class)(p106)階級位置指出個人與團體在社會秩序中的位置,另一方面,特指某種利益傾向,而這種傾向內在於一個選擇性地分配權力和散佈差別的特權與經濟機會的多樣化社會。(p106-7)

為了從位置概念更進一步推到階級概念,我們必須先熟悉行為的位置性質(the positional character of behavior)。我們主要是透過個人的行為和動機來了解這個人,而個人的行為和動機,常常是源於他在處境中的傾向。「位置行為(positional behavior)是指一個人的行為顯示出他對所處位置的反應。「位置傾向(positional orientation)不能被預定地建構,因為一個位置允許多種反應形式。位置有客觀和主觀的成分。客觀位置和所處人的行為無關,它只是存在,無論人們是否或如何回應它。位置行為中的最重要形式,是最初在巿場中的受個人經濟利益所指引的[行為]。如果個體被引導齊一行動,在生產過程中與他們相似的利益、相似的位置一致,我們就可以稱之為階級(class)[2](p107)。「意識階級(a conscious class)是由成員集體行動的傾向所組成,而這種傾向與他們對自身階級位置的意識評估相一致,而這個位置是關係其社會其他階層的。階級位置,階級,意識階級組成區辨的三個面向,它們不必然相吻合。階級黨派,政黨以及壓力團體通常是第三個階段──意識階級──的展現。(p107-8)

在進入對知識階層的分析前,讓我們作一些回顧性的評論:

(A)  經濟利益並非指導人類行動的全部準則。

(B)  不能忽視存在有非理性行動所導致的理性結果。

(C)  實際上,每個人都有矛盾的動機,並且有不只一個的社會所在(social habitat)。因此,階級位置只是許多位置中的一個,也是行為中許多動機中的一個。

(D)  如果一個人仍舊信奉如同馬克斯主義理論的武斷階級教條,這些考量就必然了無意義。(p108-9)

 

階級與階級位置不同,因為階級不能脫離個人行動,而只能作為一個對相同經濟位置有同質回應的團體(p109)。我們必須把階級概念,放在可選擇的情境(alternative situation)下思考,並且認知到階級並不能完全消融理解具體個人的所有行動。[我們不僅要考量個人因素,也要考量結構條件對人的影響。]我們所辯護的立場是建立於以下幾點考量:

(A)  人類行為無法脫離社會關係而被適當理解。

(B)  反對任何歸類(grouping)的優先地位,如階級、種族、教派、國家。

(C)  反對以下的詮釋:所有的社會聚合體都是唯一「真實」歸類的衍生物。

(D)  我們接受唯名論者理解人類行為和動機的目標,但反對將人建構成與社會脫離殘餘的整體。

(E)   我們相信個體只能透過他在多重歸類中的參與才能被理解,而這歸類有些是一致的,有些是重疊甚至衝突的。使單一個體與社會有關係的不是因為他與社會的比較性脫節(comparative detachment from society),而是他的多重參與。在個人變得認同於重疊的或衝突的團體的過程裡,個人化進程[也就]開始發生了。

也就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應該用多重傾向和矛盾動機來看待自身,尤是是當他們出現在知識階層的處境裡。(p110)

 

第四節 知識階層的類型

  知識階層的普遍特性是他們與眾不同的文化接觸(differential exposure to culture)。這個接觸可以意味許多事情,而許多誤解正是來自對「有教養的(being cultured)的歧異詮釋。讓我們來區別它們:

(A)  操作表現與思維表現(manual and intellect performer)的區別。這是從職業表現的媒介工具來區別。早期是階級(rank)的區分判準之一,隨著現代社會民主化的工作秩序,釋解(free)了早期的價值意涵。原先的區分越來越變成是職業的象徵,而不是地位的象徵。(p111)

(B)  自由專業與勞力交易[受雇職業](the free professions and the trades[the paid vocation])的區別。前者為了他們的面子,他們致力於美術、科學和宗教,而且無酬。自由專業免於錢的考量,表現出對職業的冷淡。其高度的精神自尊常掩蓋了這樣一個事實:他們的聲望並非積累於職業冷淡,而是來自於使它可能的社會地位。[它指職業冷淡](p112)

(C)  受教者與未受教者的區別(the educated and the uneducated) 。「受教者」在這裡指的是指如醫生、律師、老師、牧師、商人等令人尊敬的人。有三個可互換的選擇原則:學歷、階級、收入。物質的收入可以補償文化的缺乏,反之亦然。最後的選擇產生某種程度的同質性:相近的社會禮儀、相似的生活風格、以及對端莊得體的共識。這種社會互生關係,造就了同質性的文化,也得以認識選出的社會雅緻的傳統化形式[3](p112-3)

(D)  証照制度。隨著專制國家和受訓科層體制的興起而產生的制度。受教者與未受教者的區別變成有無文憑的區別。在工業社會裡,訓練的標準化是無可避免的;學校教育創造出新的區隔。德國社會的科層式管理為知性添加了新的判準:「可應用知識的擁有」。一個分化的社會確實需要有人受訓從事限定的、被分派的主題。但是也不需要因此抹殺傳承文化的一些面向,那些非所選工作必要的面向。但科層制的影響力加速了這股潮流。(p113-4)

 

四種形式分別根據職業特性、職業行為、以及他們的職業傾向來作區別。這些區辨形式或多或少地還存於當代社會。知識階層多少有這樣的特徵。不論是什麼被提及的階級或團體,他們都表現出與其同儕特徵上的歧異。個人反映在行動上的動機差異,正來自於之前階級位置的經歷。本文並不打算更深究知識階層的職業類型學,它[類型學]是一個分離點。下文的討論,將從社會學領域的分析,跨足到文化哲學的範疇。(p114-5)

 

第五節 當代知識份子

  「受教者」的意涵與過去不同,當代人所面對的問題也與過去不同。是那些「受教者」使我們事務的狀態維持和諧一致,而且不只是他們的[處境],也是關於他們涉入我們所處的境地。(p115-6)而這種涉入(involvement)如果沒有社會提供的知識享有權(socially provided access to knowledge),那是不可能的。而知識依兩個分別的渠道演進:(1)日常生活經驗的連續性(the continuum of everyday experience)(2)秘密的傳遞途徑。在素樸的文化當中,兩者通常會混在一起。而兩者的分離則始於專職巫師的出現,尤其是當魔法師行會以及最終魔法師階層興起的時候(p116)。俗人打破並奪取了神職人員的知識攏斷權,這是學習與教育演進過程中的重要指標。「受教者」(the educated)不再組成一世襲制度(caste),或封閉階層(compact rank);而成為開放的階層(open stratum)。不再是單一世界觀,也不再被封閉學術體系權威攏斷思考,而讓位給我們可稱之為「知識份子進程(intellectual process)的東西。這個進程基本上是幾套並存世界觀的分裂(the polarization of several co-existing world views),這些世界觀反映了複雜文明化所帶來的社會張力。世俗化以及觀點多元主義也表示了那些博學的人(the learned)已經失去了他們的種姓組織以及對當代問題的權威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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