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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

這是我看完《馬奎斯的三場葬禮》後,所直接想到的一句話。這部片子,給我很平靜的感覺,看完後,並不想說話。因為我想保留這感覺。平靜。故事並不是依照線性的方式來進行的,使用了插敘的手法。接下來,我想就我印象比較深的地方來說說。

首先是邊境巡守追兩個逃脫的墨西哥人的那幕。當巡警(完了,我完全記不起另外一個男主角的名字)揮拳打傷墨西哥女人,並且撂倒墨西哥男人時,那重重一拳,讓人覺得疼痛。後來,當邊境巡守的負責人說,他覺得巡警下手太重了,會惹麻煩。我想到,巡守的責任,雖然是防堵非法移民,可是非法移民仍被看作「人」,與美國人同樣屬於「人」,所以傷害是不允許的。或許是我想得不多,「水至清則無魚」,得過且過,容許漏洞不管在那都是必要的。或者說成「彈性」會讓人更能接受些吧(嗯…思緒有些中斷,不管了)。

後來,再想起的是巡警和他老婆的關係。老婆只會盯著電視,而巡警則是一語不發,把老婆只當成是欲望的工具。我並不清楚他們的關係是因為巡警失手殺了人,關係才發生改變,還是本來就是如此。但我想兩者兼而有之吧,否則他老婆應該感覺到他的異樣,但是並沒有,或許是以前就有這種情形吧。

在這裡,另外相對照的,則是老墨和李瓊斯與酒館女人AB的關係。這個部份有些複雜。酒館女人A是巴布的老婆,但和李瓊斯私通,這些事情,我猜想巴布都看在眼裡,但巴布容許這種彈性。後來李瓊斯到了墨西哥,在百無聊賴的時候,打了電話給酒館女人A,跟她求了婚。A說她愛巴布,說出「你不會懂」。我覺得這一句話道出了人情感的複雜性。在邊境那樣的地方,誰都會寂寞,誰都會希望有人陪。然而愛情的忠誠不會因為身體的關係,以及種種逢場作戲而改變。李瓊斯是真心的,而A亦是真心的。不曾出現的巴布,則是寬大的。他們三個的關係,既具有彈性,但亦有絕對性。於是在這裡,愛成為某種彈性,容納各人擁有自主選擇的彈性。相對的,老墨和酒館女人B的關係,則是青澀的,初體驗的,不是透過直接的性,而是透過舞蹈的迂迴而連結起來。在這種迂迴當中,慢慢地累積起情感的厚度。只是後來並沒有發展起來,老墨(即馬奎斯)已成為一具屍體,一具情感的對象。老墨於Jimenez裡,他老婆的那段敘事,也許僅是他的想望,他的某種幻想,但這也剔透出他對於情感的希冀,以及單純。

但李瓊斯遇到了瞎眼老人,老人請他們兩人吃了東西。但最令人吃驚地是,老人在他們臨走時,要求李瓊斯兩人殺了他。但是李瓊斯沒有,並且告訴老人,他兒子一定會回來的。李瓊斯所信仰的,是「承諾」。承諾的份量在這部片一直佔很重的份量。老人雖然苟活著,可能也想結束他的生命,但終究還是守著期待活下去。但後來巡警隊追到他門口時,巡警們追他有沒有聽到人經過,他說沒有。我覺得這是一種以命相許的信任。當巡警們問老人有沒有什麼要求,我原以為老人會說殺了他,但老人說沒有。看到這段,我覺得老人也是很複雜的。他相信李瓊斯,所以願意請李瓊斯殺了他,而他不相信巡警隊,所以並沒有作出任何要求。亦或者,他認為前者是值得把生命交付的人,後者則不是。但老人還是活著,依憑著宗教,而敬重生命。(僅管中間有想自殺的念頭)。

當李瓊斯把巡警綁走,被另兩個巡警(B,C)追。B,C兩人在崖壁上,B準備要狙擊李瓊斯,他扣下了板機,但最後一刻他停止了。於此,B與巡警產生區別。B是有意識地停止了自己的射擊,而巡警則是無意識地射擊,慌亂地射擊。兩者產生了不同的後果,B停手後,發抖,接到約會電話,而若大夢初醒,驚魂方定,但所保留的彈性空間,使他毋需背負殺人者的罪名。而巡警,則是失手殺人,帶著焦慮與不安活著。他企圖用傲慢來掩蓋他的不安,或者以推託的方式來卸責,最後說他不信神,而不願認錯。但最終心防還是被瓦解了。

後來巡警落魄逃跑被蛇咬,遇到了墨西哥非法移民。在對比中,彰顯出墨西哥人的人情。我喜歡後來那個墨西哥女人的態度,雖然他的鼻樑被打斷了,但作為一個醫生,他還是應李瓊斯的要求,醫治了巡警。但出來跑,該還的還是要還。後來她拿熱咖啡燙了巡警,並用咖啡壺打他。當她說出「我們不欠了」,而後,巡警出來門口,她們正在門口撥玉米,她也分了一根玉米給他撥,那份誰也不欠誰的感覺很好,舊惡新仇都了卻了,回到了平淡的生活,作該作的事,撥玉米,幫忙作事。

後來,當李瓊斯聽到Jimenez是個根本不存在的地方,而隨行的巡警也一直提出質疑,李瓊斯仍然相信老墨說的話,尋找Jimenez。最後,他創造了Jimenez,老墨夢想的所在。一諾不只是千金,一諾價值一場追尋。儘管Jimenez可能是老墨的想像,但李瓊斯替他實現了,讓老墨可以葬在他想葬的地方。馬奎斯有三場葬禮,然而,以最後一場,最為隆重,情感也最為深厚。厚度在於李瓊斯與馬奎斯(即老墨)的情感,而不在於形式的隆重。這種情感,是對生命的負責,為死亡守住完整性。最後要求巡警道歉,一方面要巡警學會面對自我(道歉永遠是對自己的,我想起某人曾這麼說),另一方面,則是對馬奎斯有個交待,走完最後一程。

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所謂的民,指的就是芸芸眾生,也就是我們。所謂的德,指的是自己所能感受到,而別人亦能感受到的實在的東西。歸,女子嫁至夫家,指有所歸宿。厚,則是完備豐足的意思。民德歸厚,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那份深層的情感,那層屬於生命終極的連結。生有生的責任,李瓊斯守住了他的承諾,而巡警則洗心革面,重新掌握人作為人最實在的部份──情。生有其時,死得其所,各有所歸。或許最讓我感動的,就是這部片所呈現出來的日常生活中深層的情感吧。

或許還可以再說說,我想到墨家廢葬禮,被莊子詘罵的話(不知道有沒有記錯)。雖然儒家在葬禮上,有過於奢華的問題。然而,人與人之間的深厚情感在禮的問題上必須被考慮。涂爾幹曾對葬禮作過一翻考察,葬禮是為了再次凝聚活人之間的情感而舉行的。死者已矣,來者猶可追。如果喪禮完全被簡省掉了,人與人之間因亡逝而破碎的情感無法得到補償,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情形?禮,從神從豐,帶有規範性以及豐富性兩種涵義。禮是規範,也是儀式。這些儀式確定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確定了人的實作內涵。在實作中,透過感受集體所帶來的凝聚力量,個人又再次得到新生,得到重新振作起來的活力。如果馬奎斯沒有葬禮,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我猜想,李瓊斯會帶著愧欠,而巡警則是帶著疑懼,過完這輩子。或許這樣的說法,太過功能論。然而,在解釋為何要把馬奎斯帶回墨西哥,守住這個承諾時,這個說法是有意義的。還有其他的可能解釋嗎?我目前想不太到…先這樣吧。

官方網站:http://blog.sina.com.tw/threeburials/index.php?pbgid=25283

  美國官網::http://www.troisenterrements.com/us/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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